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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消息讓我驚詫,躺在被窩里盯著屋頂,似乎有一件巨大的東西,壓在胸口
跟著許多人,到距離鎮子三里的后山倉庫,去看猝然死了的67歲光棍劉英年
人很多,唧唧喳喳,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驚異
我鉆進去,在三米之外站住,看見房間里赤身仰面躺著的劉英年
在眾多人的眼光當中,他靜靜躺著,真像一具尸體
借著窗戶上打進去的陽光,我看到,劉英年的表情并不是痛苦的,甚至是愉悅的
我曾經為兒子捉過一只很美的蝴蝶,由于長時間的抓捏,在回到居室時,以至于想讓它在玻璃上舞蹈都是徒勞,于此,我得以靜靜欣賞著蝴蝶
它有讓人驚嘆絢麗的斑紋,有讓人充滿想象長長的觸須,有辛勤勞作粘滿花粉的腳爪,新的環境讓它很不安,當所有飛翔的動作均告失敗后,它開始“走”了起來
它“走路”的姿勢,使我想起了那些“回頭一笑百媚生”的漂亮女人
那些亭亭玉立的女人欲飛不行,欲走媚笑,讓男人們的愛寬容了、放縱了,于是,男人們就有了莊子自由故我輕狂的所幻,有了那梁祝墓前的孤單影只,有了“等到秋風盡秋葉落成堆,能陪你一起枯萎也無悔”的相思,更有了因男女無法參透佛法而眷戀滾滾紅塵的人間世像
“奠”
正說著今天下午里里外外忙得不可開交,譯用本地方言:“忙得不亦樂乎”
一個忙字也能搭上《論語》那趟車,其他俗言俚語可見風雅的了得
這么忙我就不羅嗦了,接下來繼續
話說這里里外外正忙得不亦樂乎,有人說“鬼子來了!”不遠處,一行人果然吹吹打打朝這邊而來
披麻帶孝的孝子們就地跪了兩行,接了鬼子,再為自己失去的親人接回他們先輩的亡靈
一趟又一趟,鬼子從村口凄凄哀哀地邊吹邊往回走,孝子們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必恭必敬的端回一個個先人的靈牌
此事既嗶,招呼鬼子們吃飯,七盤子八大碗地端上桌,待他們吃完,稍事休息,很快,就是傍晚
這不,他們又吹起來了
“哎,一會奠哩,快去看走!” 先是流行音樂中的經典名曲一首接一首地唱
鼓樂隊里個個聲音洪亮,字句鏗鏘
三、五首沒聽完,你稍一留心,這所有的歌都唱成了“鬼子調”
不是別的,就是唱成了同一個節拍,一個味
沒關系,不就是圖個熱鬧嗎
說話間祭奠開始了
幾大桌子的祭品盛在盤子里,買來的、自家做的面點、油炸果子,還有果盤等等,一盤挨一盤擺了個滿,孝子們在鼓樂聲中一手托著盤中祭品一盤盤敬獻到靈前,期間不能像平時走路,腳下要像扭秧歌一樣,邊扭邊走
那是一種舞蹈,各自不同的創意能讓你樂個沒完
“老二媳婦,你倒還扭捏個啥哩嗎,沒看頭都歪到南墻上去了
” 眾人哈哈大笑,這老二媳婦本來靦腆,這會越發像走鋼絲,面紅耳赤,腳都不知該怎么邁了
“看!女婿扭得就是嫽!”有人在悄悄議論
侄子、外甥跟著也一一亮了相
開始的氣氛是悲哀的,輪番幾遍,氣氛漸漸歡快起來,預示祭奠活動很快就要結束了
再推出一個新的高潮,把女婿請出來,有時同時請個侄子或外甥
他們在成十步的距離內,用盡了所有的肢體語言,擠眉弄眼自然不在話下,那幽默風趣、調皮活潑引了陣陣笑聲和夸贊
所有的人和他們自己這才驚奇地發現,他們竟然還潛藏著如此令人嘆服的表演才能
這一吹就是半宿,吹的人累了,看的人也累了,但大家興致依然不減
因為祭奠一結束,就會再起一個高潮,唱歌、唱戲,直到夜深人靜
熬了幾天的夜,大家都累壞了
你看,那一連串新盤的鍋灶旁現在依舊爐火正旺
說是為明天酬謝四鄰親友做準備,說是吃頓便飯,其實并不那么簡單
切蔥的、剝蒜的、灶房里的搟面的,還有灶前搭碳的,他們各司其職,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笑笑,手中的活計卻從來沒停過
“你說什么”? 哦,有人問我:“‘鬼子’”是從哪里來的,平時做什么?" 這個問題難不倒我
他們來自平原,卻絕對不屬于李向陽的平原游擊隊;他們來自丘陵、山岡,那里也不是鐵道游擊隊出沒的地方;他們來自湖畔,那里也不在微山湖上
平時主要就走村串鎮吹吹打打唄
“到底是哪里來的”? 這個嘛,他們和當年的游擊隊一樣神出鬼沒,打一換一個地方,我也不太清楚
雖然他們是民間的自發組織,參加者多是農村有些才氣的能人,能拉會唱,但也不一定
他們人員隨時變更,我還真認識兩個人
那不是他嗎,那個濃眉大眼的,半年前和妻子離了婚,家里一條線沒帶就住進后面那家,過起了幸福的小日子
他整日里接孩子做飯、沒事時說笑調侃,走起路來都在唱,儼然一個一家之主
再有不到半年的時間,我在街上看見他,感覺好久不見了
聽說他在原來的家里,過去怎樣著現在還怎么著
現在這家的女主人不就是有點錢嗎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踅摸的,方言詞,意思是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謀算的,不久就被看出了破綻
這一屆臨時政府經過議會全體成員的一致彈劾,以中國清朝的舊制,就是去掉頂戴花翎,解甲歸田,遣送回了原籍
古時的“遣送”可能是客氣的說法,沒人送,那就是請他走人
當然,是他自己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
信仰在心的最深處,卻也所有人的遠方
一個婚禮,幾桌大席,人人心中其實卻各有一盤小菜